一场传世稀见的唐碑善本大展,从唐碑宋拓本里的欧阳询、颜真卿、柳公权、虞世南、褚遂良等名家的笔法奥义,一直读到李世民、武则天的书法气势,再读到历代收藏家董其昌、伊秉绶、何绍基、龚心钊等的题跋。
11月1日起,由上海图书馆、上海市书法家协会联合主办的“大唐气象:上海图书馆藏唐碑善本大展”对外正式展出(2021年11月1日—11月14日),展出的65件(组)展品中,国宝级的唐碑善本倾囊而出。主办方表示,上图馆藏唐碑《四欧宝笈》《宋拓九成宫》《宋拓集王圣教序》《宋拓麓山寺碑》《宋拓多宝塔》《宋拓玄秘拓》等等一大批国宝级碑帖善本同时展出。据悉,上海图书馆馆藏碑帖的收藏品种几乎囊括了整部“中国碑刻史”。其数量之丰富,质量之高超,堪称“碑帖博物馆”。
走进上海图书馆一楼展厅,顿时感受到浓浓的金石气息,展柜中最先读到的上海图书馆的镇馆之宝——“四欧宝笈”。
这是近现代收藏大家吴湖帆所旧藏,指唐代书法家欧阳询所书的宋代石刻拓本,分别是《化度寺邕禅师舍利塔铭》、《九成宫醴泉铭》、《虞恭公温彦博碑》、《皇甫诞碑》。尤其《化度寺邕禅师塔铭》四欧本,是海内孤本,国之重宝,列《四欧宝笈》之首。“四欧宝笈”堪称上海图书馆的镇馆之宝。
《化度寺邕禅师舍利塔铭》石碑系唐贞观五年(631)刻立,李百药撰文,欧阳询楷书。展出的此册为吴湖帆藏“唐代原石北宋拓本”,传世孤本,列“四欧宝笈”之首。上海图书馆馆藏国家一级文物,列为 “镇馆之宝”。凡九百三十字。明初为王偁(孟扬)所藏,清代经陈崇本、成亲王(皇十一子永瑆)、荣郡王(皇三孙绵亿)、奕绘(荣郡王之子)、沈树镛、潘祖荫等人递藏,民国间转归吴湖帆四欧堂。此册旧称“王孟扬本”,今称“四欧堂本”。
据策展人仲威介绍,吴湖帆四欧堂缘于其收藏的“四欧宝笈”, “四欧宝笈”特指唐代书法家欧阳询所书四件著名碑帖,即:《化度寺塔铭》、《九成宫醴泉铭》、《皇甫诞碑》、《虞恭公碑》,皆为欧体楷书的代表作,在中国书法史上影响深远,又因以上四件拓本均系宋拓,实属珍稀,故称“宝笈”。其中宋拓《化度寺》、《虞恭公》、《皇甫诞》曾为清代潘祖荫收藏,1915年潘祖荫的侄女潘静淑嫁吴湖帆时,此三册曾是陪嫁物之一。1924年吴湖帆又觅得宋拓《九成宫》(原为乾隆皇帝懋勤殿藏本),1926年遂将四册合装同贮一匣,始名曰“四欧宝笈”,并颜斋号为 “四欧堂”。上世纪50年代后期,《四欧宝笈》以二万元转售上海图书馆。
四欧堂本有着曲折的“身世”,其国宝身份的确定历尽坎坷,早在乾隆五十五年(1790)翁方纲就曾判定此册为“宋代翻刻拓本”,后来罗振玉将翁方纲的《化度寺》版本考定推翻,认为经翁方纲鉴定为“唐原石宋拓真本”的五个拓本皆为翻刻。据册中民国十五年(1926)罗氏题跋云:“(四欧堂本)甫一展观,神采焕发,精光十步外,不必一一与敦煌本校量,已可确之为唐石宋拓,且存字多至九百余,为之惊喜欲狂,而册后翁阁学跋因与他本不同,反以此本为宋人翻本,以蔽于所习,致使颠倒若斯。然使予不意见敦煌本,亦无由解转往昔之疑,更何能证阁学之惑,是吾人眼福突过古人……”
上图展览现场,从“四欧宝笈”的装帧处处可见吴湖帆的金石收藏之虔诚,上图还专门展出了吴湖帆手书题刻的书箱,内设四个书匣。面板、题签、题画、题记、印章等俱全。
上海图书馆馆藏的《九成宫醴泉铭》(龚心钊藏本)为宋拓宋装本,馆藏国家一级文物,此本考据点与吴湖帆“四欧堂本”基本相同。
据介绍,唐碑宋拓有一个“扎堆”现象,即主要集中在欧阳询《九成宫》、《皇甫诞》、《虞恭公》,欧阳通《道因法师碑》,怀仁集王羲之书《三藏圣教序》,李邕《麓山寺》和《李思训》,颜真卿《多宝塔》和《大字麻姑仙坛记》,柳公权《玄秘塔》等少数几种著名经典碑刻上,以上名品几乎占据了传世唐碑宋拓本的全部,因此,宋拓唐碑将是此次展览最大的亮点。主办方在展厅里还竖起了一块刻有《九成宫醴泉铭》的碑石复制品,以供观众留影。
展览呈现龚心钊藏欧阳询《九成宫》也十分罕见,即“党崇雅旧藏宋装本”。据介绍,从龚心钊装裱进册的购藏借条可以发现,民国二十四年(1935)前后,龚心钊以先后两笔付款的形式花费6000大洋高价购得一本“北宋拓”《九成宫醴泉铭》。当时的北宋拓本极为罕见,为此他特意拍照留念,请来郑孝胥审定并题签,附上自己的校记,并夹入珍贵的晋朝蚕茧纸,不遗余力,珍视有加。这件宋拓宋装《九成宫醴泉铭》,因其当年购入价格甚昂,也曾被誉为“天价九成宫”。
据介绍,龚心钊本欧阳询《九成宫》与吴湖帆四欧堂藏本《九成宫醴泉铭》相比,四欧堂本装裱字口略为撑大,此本装裱一流,字口内可见皱褶,字口外服帖平整,保持了宋时碑刻原始面貌”。显然,党崇雅本要优于四欧堂本。经检,龚心钊本亦无填墨涂描之现象,虽无党崇雅宋装本之鼎鼎大名,但纸墨拓工在伯仲之间,龚心钊本亦当在四欧堂本之上。
《集王羲之书三藏圣教序》也有多个版本,“集字”是将前代某一书家的字迹搜罗并集成的书法作品。唐太宗李世民为了表彰玄奘西行取经的功德,亲自撰文,并拿出自己收藏的王羲之真迹,命怀仁和尚集字成碑。咸亨三年(672)十二月八日刻立此碑,碑原在长安修德坊弘福寺,北宋初移入文庙,后又移至西安碑林。上海图书馆馆藏的《集王羲之书三藏圣教序》(张藏本)为北宋后期拓本,经张、李守、史贻直、汪喜孙、蒋镜秋等收藏。伊秉绶、郭尚先均评定为“北宋精本”,为馆藏国家一级文物。
“伊秉绶的跋文书于乙亥年,是去世前一个多月,所以这可能是伊秉绶最晚的的书法。”童衍方介绍说。
上海图书馆馆藏碑帖浩如烟海,收藏品种几乎囊括了整部“中国碑刻史”。其数量之丰富,质量之高超,堪称“碑帖博物馆”。
”展览中的精品都有大量题跋,可以看到清代到民初的人是怎么收藏的,他们的理念是什么,前辈收藏家是真正做学问的,他们的细心与钻研,都能清晰看到,让人叹服。“此次展览的总策划童衍方在现场说。
清中后期文人逐渐转向金石考据和碑学研究,追求“金石气”成为书坛潮流。楮墨沉黝、神气浑古的“既美且精”的碑帖拓片,成为文人们争相收藏的对象。金石学家们热衷于碑帖拓片的收藏鉴赏,一方面为了考订经史,另一方面也为了满足古物鉴定和编纂谱录之需,同时也形成了一批私人藏家为主的碑帖鉴藏圈。
据仲威介绍,上海图书馆藏有25万件碑帖拓片,其中能够称为善本者,约有3000余件。上海图书馆的善本碑帖收藏是与上海当时的历史、文化、经济地位相匹配的。晚清、民国直至建国初期,官商齐聚上海,资金与文物云集沪上,其中碑帖善本亦多半流通到上海。馆藏如此众多的碑帖资源,绝非偶然,是旧时的碑帖藏家和碑帖商人共同孕育了这份特殊的文化遗产。宏观的社会政治运动和微观的文化个体活动共同交织出一部“近现代碑帖收藏史”。“馆藏的善本碑帖,几乎涵盖了所有旧时的碑帖收藏大家,远的不说,仅就清末民国的藏家就有:翁同龢、沈树镛、赵烈文、杨守敬、缪荃孙、吴大澂、吴昌硕、王瓘、张祖翼、叶昌炽、盛昱、吴郁生、费念慈、端方、莫棠、周大烈、龚心钊、张伯英、褚德彝、陈景陶、高时丰、叶恭绰、吴湖帆、蒋祖诒等等,今日我们念及以上诸家,除了叹服于他们的鉴藏智慧外,还要感恩于他们的递藏行为,大批文化瑰宝得以流传至今,他们的姓名和他们的藏品一同被典藏进上海图书馆,同时也被写进永恒的人类文化史册。”
上海图书馆方面表示,唐碑最具有群众基础,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书法学习临摹范本,因此,唐碑就成为上海图书馆碑帖系列展览的“第一站”。说到唐碑展览,可能许多公藏机构多能举办,甚至不少私人收藏家也能举办,如何办出上海图书馆特色的唐碑展览,将是上图思考的重点,“首先,全面展示唐碑艺术多样性是我们的出发点,让世人看到除却虞世南、欧阳询、褚遂良、颜真卿、柳公权等名家书法之外的更多的唐碑风貌,全面了解唐代书法风尚的转变和发展,是上图首要目的。其次,展现唐碑拓本的文物珍贵性,是上海图书馆馆藏得天独厚的优势所在,因此,本次展出的唐碑拓本,不是书法史上的经典名篇,就是国家一二级文物,也就是说,展示上海图书馆唐碑善本魅力是本次展览最大的特色和看点,不是宋拓就是明拓,即便是清初拓,也是这一唐碑品种的最早或较早的传本。凡是唐碑善拓多经历代名家递藏,名工装裱,名家题跋,这次唐碑善本展览,还将是历代碑帖题跋的展示,碑帖收藏家鉴藏钤印的展示,碑帖装帧艺术的展示,多种形式的叠加复合展示,最终传递出博大精深的碑帖收藏文化。”